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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

  就這樣我站在苦等了三個季節的北風裡,思緒再也無力交集。看著校園裡爛漫美好的冬夜景緻,我只感到心裡陰暗角落彷彿被冒昧地照暖開來,瞳孔被耀眼陽光刺傷。其實沒有為什麼,不過就是眷戀那幾年的北風。那幾年的北風總是與溫馨氣息同時來到,大街小巷是這樣努力地促銷著耶誕,利潤豐厚的金黃耶誕。而年少的我多麼心甘情願走在燈火燦爛的夜晚街頭,在冰刀般的空氣裡吐著白煙,歌唱與咒罵,不時努力嗅著隱隱瀰漫的咖啡香氣,衷心期待著幾個星夜迷離的磨蹭舞步,或彼此淺淺相擁在河堤漫遊。然而破曉那刻我才意識什麼影子也不曾發生。或許就是這樣,年輕歲月的憂傷遠去不回來,年輕的我逐漸對冬季專屬的溫黃街燈失去任何一絲期待。

  想想至少我們今生曾經那樣的期待,在平均溫度不到攝氏二十度C的季節裡,各自掘著心房炭火,笑鬧著,哭泣著,還有漫漫星夜的絮語。之後每個日子我是這樣正常地度過,用慣有方式流浪,浮沉,碰撞,如同色塊組合重疊不過是機率偶然,況且易如繁花般在歲月裡腐敗而不再美好。曾幾何時發現自己在幾度不知覺中尋獲探索悲傷草原的蹊徑,哼著幾曲俄國憂鬱小調,你知道,那裡依然灰灰黯黯透著冷冷的藍天,坎煙幕景凋零地彷彿被侵蝕了顏色。有時我發現,自己孤獨地卡在歲月之河裡,悲歡離聚從我身旁靜靜流過,笑靨初綻與淚水落地都是瞬間永恆,如鐘擺滴答滴答交響著,變奏著,日升日落,我是永遠不能衰老也無法面對聽眾的指揮。夢想與現實皆被剝奪後人便會成為美麗而永恆的塑像,彷彿一個微笑裡就有千萬個死亡慾望與乾渴鼻息,在轟然綻放的世紀裡原地夢遊。

  身為一個流浪的夢遊者,長夜都醒了的時刻我可能依舊睡著。因此我是這樣無可救藥的遠離人群,只因他們可能提醒我凡如夢境終有甦醒機率。於是我用眼神避開身旁流動的喧噪與不安,或許,不安來自過客自己。旁人所有憐憫與不屑都成了我放聲大笑的理由,正如光與影在被造第一天就往相反方向永恆飛行,從此時間流徙。時間的流徙讓羅馬被焚燒,讓李陵被遺忘,讓德佛札克眼中的新世界成了凋零的帝國,交響曲憑弔金色國都腐朽的耀動與輝煌。就這樣,輝煌歷史裡誕生了破碎不堪的眾生。沒有人是座孤島,但我願意花一生的時間往孤島寂靜航行。啟動深夜的雙翼乘著熱帶雨林的霧氣向北方駛去,穿越暗藍海洋與褐色沙漠,倘若從此每個下雪的月夜都能找到一絲溫暖掌心的記憶,於是從此沒有了冬季。

  沒有了冬季,沒有了繽紛,沒有了記憶,攝氏十度C的夜晚還有沒有理由讓自己嘆息。十二月的燈火是這樣曖昧不明,彷彿日夜輪廓可在雙眼合閉瞬間消失殆盡,清冷的風在灰色夜空歌唱著,旅程卻逐漸開始純淨透明,不再忘記,不再想起。二十二歲的日子,下雪了。就這樣,我拖著長長影子獨自地漫步,在苦等了三個季節的北風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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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oscar210

    in those lights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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